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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2 / 2)


程息脑内突然炸响,懵了:“淮王殿下?”

“宁王殿下死了,一箭穿心,张霁被襄国的人救走了,淮王得知此事下旨查抄了张家,要将张家所有人下狱。张由拼死不从,被祁连之斩杀马下,侧室祁骁自刎而死,张三公子张霖被捉入狱,淮王妃张韵惊吓早产,软禁淮王府,至今没有消息。淮王殿下将张家事情办妥后,携祁连之进了宫,向皇上请罪,痛斥自己识人不清,偏听偏私,字字血泪,句句悔恨,逼得皇上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吐血昏厥,连同皇后娘娘也一病不起。就连四皇子也……死在了掖庭。”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得程息心头发颤,难以置信。

环环相扣,一条条人命堆叠起来,搭成云梯将淮王直接送上九五之位。

程息已经不明白谁是其中的得益者,谁是其中的操纵者,谁又是棋子,谁又是无辜。

不对。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林中听见襄国士兵的对话——

“将军,我们还要在此地呆多久?夏思成和宁王都要出保户了,我们不动手?”

“夏思成和宁王都要出保户了,我们不动手?”

原本他们要在保户动手的,可为何密函里提到的却是他们到乌西峡谷再动手?

若要乌西峡谷与军队正面较量,那需要的也是旗鼓相当的兵力,又怎会只派那些人手呢?

程息捂着脑袋细细思忖。

那些是襄国人不假,是王泱派来的不假,所以……只有那封密函是假的了。

那封密函,偏巧是她出门那日去送的,偏巧又让她碰见,偏巧她每个人都熟识,每个人都担心,一切都那么合乎情理顺理成章。

那封密函不是写给张霁的,原是写给她的。

是写给她的。

张霁勾结襄国不假,老宦官勾结张霁不假,那老宦官便一定是襄国人了?

老宦官死的那日是菁菁的及笄礼,张霁送了菁菁月氏的珠串,月氏,月氏……

灵光乍现,程息将一切一切都梳理透了。

“储露,”程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们玄玉阁。”

储露本不想让程息去,可如今她已经能挪动几分,便是储露不肯,她拖着大半截身子爬也能爬过去。

程息坐在轮椅上,素面朝天,脸色苍白的可怕,玄玉阁的人看见她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把她搬上了顶楼。

“储露,你去任府。若我半个时辰后没有从玄玉阁出来,将我给你的东西交给任蘅,他与张霖情深,会帮忙。”

储露实在放心不下,但她也知道程息的脾性,什么也没说,将她留在门外一人离去。

程息在门外想了半晌,用脚尖移开彻月的房门。

苏颐城正坐在里面,优哉游哉地喝茶,似是知道她会来,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程息转着轮椅进屋,彻月见苏颐城没有出声,恭顺地去把门关好。

对,恭顺,他们两个并不是外界传得什么眷侣,而是主仆。

程息双手交叠在一起,手肘支着轮椅把手,定定地看着苏颐城。

苏颐城气定神闲,反倒是彻月有些慌乱。

“苏公子,不,或许……白公子。”

彻月目色一凛,悄悄地握起几案下的匕首。

“彻月,放下。”苏颐城搁下茶盏,“她程息即使伤成这样,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公子……”

“出去。”

彻月不甘,看了一眼程息,不安地出去。

“那个阿楚,应该已经到任府门口了吧?说吧,你都想到了什么,让你来了我这里。”

“彻月姑娘做这里的头牌已有三年,从不出阁演奏,除了去年的赛诗会。”

苏颐城倒是惊讶她会选择从这里开始说:“那又如何?”

程息:“你知那日我们回京,任蘅必定相迎,以他的性子必定带我们去品芳斋的赛诗会。你在那时让任蘅注意彻月,为的是日后能够让彻月接近任家,接近张家,或者可以说是……淮王。但是宫里突然出事了。”

程息话锋突转:“张霁那时,并不是没有给老宦官带药,而是那药,半路被你给截了——是彻月截的。淮王妃自有身孕来,定期回娘家小住,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日我在玄玉阁外遇见张霖任蘅彻月三人,彻月姑娘说要借王妃的琴是借口,目的是要从张府里将那些药拿走,而那些药是和菁菁的生辰贺礼一同送进张府的。”

“老宦官若是襄国细作,知道张霁没有药,不替张霁想也会替襄国想,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更别提能让我们牵出那么长的一条像,所以,那老宦官是你的人。”

“那老宦官在宫里数十年,我在云都才三年,怎么会是我的人?”

程息反问:“对啊,怎么会是你的人呢?怎么会是苏家人呢,应当是白家人吧?”

苏颐城摩挲着杯沿,嘴角噙笑。

程息见他不愠不怒,忍着怒意继续道:“你知道是我偷了香囊,一早将我算进这局里。让老宦官死,就是为了让张霁狗急跳墙,你本就知他勾结襄国,又算定我肯定会将此事管到底,所以这所有的事,是你假借我之手,杀人。”

苏颐城笑:“聪明是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这只是一半?

“可不只是你。整个云都城的人,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都是我手中的棋子——而你,是最意外,却又是最好用的一颗罢了。”

程息隐忍着,指甲早已嵌入皮肉。

“姜国建国之初,襄国派来奸细潜入姜国朝廷,白老发现,杀了其中一人,自己替了他的身,还将那人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只为杀了如今那狗皇帝。三年后,我在赫烜侯府遇见他,我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

苏颐城眯眼:“因为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程息整个人如坠冰窖,伤口隐隐作痛:“你要的是……祸及子孙。”

“张霁与襄国的来往,我全部都知道。我就是在等,等一个,能将这云都城搅得天翻地覆的机会。程息,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程息,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荒唐的笑话。

原来是她害了成华阳和怀琳,是她害了宁王,是她害了所有人。

“苏!颐!城!”程息突然从轮椅上跃起,一把掐住苏颐城的脖子,狠狠地攥着,额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

碗盏尽碎,一地狼藉。

彻月闻声敢来,看见程息疯魔了一般,连忙拔下头上金簪一下刺进她的左肩。

程息左肩伤痕累累,她尖声痛呼,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空出一掌朝彻月胸口猛然一拍,彻月飞出几尺撞在屏风上,满口鲜血。

苏颐城喘着粗气,艰难道:“杀了我……你、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林兮霏。”

程息一怔。

“你当我如何敢将这些说与你听……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又怎会不知你的?”

程息恢复神智,松了手上劲道,却仍旧钳制着他。

“咳咳……你的玉簪……是我姑母的。”

“你姑母?”

苏颐城劫后重生,喘着气,喘着喘着又笑了出来,越笑越猖狂:“你以为我为何以‘苏’为姓?因为那是我父亲的名。白蒙,白苏,白荣。”

是了,白家灭门时,最后一代便是他们三兄妹,却怎么也没听说白苏还有个孩子。

苏颐城。

颐城。

前朝遗臣。

“我姑母与刘楚有旧,我自是知道。刘楚与程家有旧?没有,刘楚从前只与慕芙林奕走得近。何况,我都能活下来,那你又为何不可呢?——再者,你进京,若真只是为了蛊虫之事,我姑母为何留玉簪给你?你若不想卷入朝廷纷争,以你见识,早和刘楚走了,又怎会留下?所以,蛊虫之事只是你进京的契机,而你,另有图谋。”

苏颐城笑看着程息:“你想查清当年旧案,想知道你父亲林奕究竟是不是真的背叛了皇帝,对不对?”

程息气得发抖,全然顾不得背后的血流满地。

“那我告诉你,别查了,你爹,就是叛将。”

“你胡说!”

“为何会胡说?我看得真真切切。”

“你看见什么了!”

苏颐城见程息倔强神情,觉得好笑,只想挫败她:“因为我,就是被你爹救出来的白家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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