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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怒涛(壹)(1 / 2)


太后松了口,殿内气氛稍稍和缓些许,文官们起身,宋虔之转过身去,正是在对着李晔元的方向。他的眼光瞥向门口,殿外仍安静、空旷,门边站着孙秀,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揣着袖子,躬身躲在一名大臣身后,穿的也是太监的衣服,旁人只道是寻常宫侍。

孙秀也看见了宋虔之,面上没什么表示,两人视线匆匆一碰,便即闪开。

“众所周知,大行皇帝在双鸿三十六年被立为储君,此后荣宗一直将其作为太子培养,命太傅兼任太子师,太子太保一职虚悬不授。经数年,大行皇帝登基为帝,不久,周太傅以年事已高,辞去官位。太傅告老归家时已身染重病,不久后病亡。故太子苻明弘薨逝前,周太傅每逢告病,皆命其门生秦禹宁行走东宫,为太子授业解惑。大行皇帝被立为储君后,规矩依旧不变。”

周太后:“先夫在时也常以哀家的父亲为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晔元,你要指我周氏谋逆,满朝皆知,我父为大楚殚精竭虑,出将入相,为先帝征伐在外的谋士,又为两任太子之师,功勋卓著,可以列为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人。”

“确实。”李晔元点头,“周太傅一生所为,皆为我大楚国运。不过,众位大臣是否还记得六年前事涉大皇子苻明懋的谋反案?”

杨文揣着手,笑了起来:“李相有话直说无妨,这桩大案,我想朝中无人敢忘。”

“当时大行皇帝才登基不久,先是太后中毒,继而皇帝遭人刺杀,追查之下,此案是经由苻明懋授意,时任麒麟卫队长的闫立成先后犯下两桩谋逆大案,逃出京城。大皇子因此案被押送北关充军,不久后逃脱。”

“我在路上便已逃脱。”

苻明懋突然出声,引得众臣都循声望去。

苻明懋与荣宗虽算不得很像,其嘴唇与脸型,还是与荣宗如出一辙,他有些不明显的发福,一身锦袍,显然不打算为苻明韶服丧,身上袍服是白色,不知是不是方便混进宫。

宋虔之留意到,虽然这一行人都没有着丧服,也都选了与丧服相近的颜色。

苻明懋叹了口气,不无哀伤:“六弟登基后的几个月里,常常同我议论国事,那时我不知父皇驾崩的真相,也记着六弟登基前,我们兄弟也算手足情深。谁知竟有后来的构陷,我逃过一劫,只求自保。我也担心去到北关,仍会受人陷害,会为自己伸冤,便在被押送去北关的路上就逃了。至于为何朝中得知会是我在北地逃脱,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晔元冷笑道:“大殿下心慈,自然不知道你弟弟的秉性。谋逆一案,仅凭闫立成房中的一封书信,就定了荣宗长子谋逆,众位,不觉得此案过于草率吗?”

姚济渠不敢吭声,往冷定身边凑了凑。

冷定:“李相若要翻案,也应当拿出证据。”

“巧的便是,证人在容州被人暗杀。”李晔元突然转向宋虔之,“安定侯当时就在现场,是否确有其事?”

宋虔之冷不丁被叫到,他定了定神,镇定自若地开口答:“年节前,宫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其一,大行皇帝召进宫里撰写贺词的平民词人楼江月被人杀害;其二,原定元宵节为大行皇帝献舞的琵琶园领舞林疏桐遭人毒杀。皇上将此案交给秘书省暗中调查,当时查到林疏桐的案子或与琵琶园另一位舞姬秦明雪有关,恰巧,秦明雪与楼江月都是容州人,私下二人也有一些来往,于是秘书监陆大人决定赴容州调查此案。这项决策,没有任何问题,作为少监,自然要随同。”

“到了容州以后,我们发现容州疫情凶险,城中有人散布谣言,造成容州恐慌。为了查清谣言的来源,也为了安抚容州百姓,我与陆大人便在容州逗留,查到在此之前朝廷拨给容州的赈灾粮,被人‘偷’走,加上当地盗贼猖狂,劫掠州府,这才致使容州无粮可发。陆大人留在容州为质,我快马加鞭回京禀报,恰逢孟勤峰坠马失踪,风平峡危矣,大行皇帝授予我按察使一职,命我安抚容州疫情之后,巡视灵州、真州、孟州、郊州四地,并且安排户部在年后拨粮给容州。为了容州开春的粮种,我还上户部跟杨大人数次扯皮。”宋虔之微微一笑,揣着手转过去对着杨文,“此事杨大人可以作证。”

杨文脸色微发红:“容州的粮我可是尽全力都派出去了。”

“多劳户部担待。”宋虔之拱手,转向李晔元,“我说这些,不是图废话,是要说明白为什么陆浑遇害时我在容州。我回京汇报容州赈灾粮被劫,请求皇帝拨粮之前,皇上已经命何太医赶赴容州,何太医与陆浑是旧识,当时何太医到了容州,得知一直是陆浑在为容州的灾民治病,便去找陆浑了解情况,我们到时,陆浑已经被杀。他七窍流黑血,被人用绳子吊在梁上,尸体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逆天而行,必有此报。他的儿子陆景淳双眼被剜去,同样身上挂了块木牌,写着,有眼无珠,留之何用。”

李晔元不悦道:“本相只是问你,陆浑被人杀死,是否确有其事。”

宋虔之:“确有其事,我也答完了。”

李晔元不理会宋虔之的多话,继续朝殿内众官道:“当年大皇子谋逆一案,陆浑曾为太后解毒,此事之后不久,陆浑辞官,云游四海。若不是安定侯在容州发现陆浑为灾民治病,朝中根本无人知道陆浑的下落。孟鸿霖,把人带进来。”

孟鸿霖带进来的是何太医。

宋虔之一愣,继而笑道:“久未见何伯,近来可好?”

何太医目光闪烁地飞快瞥过宋虔之,嗫嚅道:“好,好……”

“何太医,你不必怕,只要如实作答,本相保你一家平安。”

这话里有话,宋虔之立刻想到,怕是苻明懋的人扣住了何太医全家,李晔元这是在威胁他。就不知道何太医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你到容州当日,安定侯可否主动将陆浑的情况告知于你?”

何太医垂着脸,摇头。

“安定侯可否主动将陆浑的情况告知于你?”李晔元提高了音量。

何太医满面愧疚,耳朵发红,抬起头,答道:“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陆浑在容州的?”

“安定侯让我看容州的大夫开的治疫病的方子,这世间少有人用药之准能如陆浑,且我认识陆浑的笔迹。”

李晔元:“你提出要去见陆浑之后,安定侯怎么说?”

何太医结巴道:“……安定侯……小侯爷当时说陆大夫常常在夜间出门行医,此时过去,怕会寻不到人。”

要不是宋虔之从小过目不忘,差点都信了。李晔元这个老狐狸。看来是要让何太医把陆浑的死扣在自己脑门上了。宋虔之心里迅速在想如何辩驳。

“可有人证?”

“当时有,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两名麒麟卫在。”何太医答。

李晔元:“本相要是没记错,其中一人就是提前回京向苻明韶汇报的高念德,此人被囚在牢里。至于本相如何得知,孟鸿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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