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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伪装(1 / 2)


京城与宁江两地混乱,运河上的一艘商船上,却是?尚算安稳。这是?刘常春亲戚家的船,至于他本人?与他家的船队,皆在家兢兢业业的扮演着“惶惶不安”——他的大靠山死了,他不慌才怪。

但俗话说的好,狡兔有三窟。刘常春自家的船招人?眼,护送杨景澄回京之事,便托付给了大舅子。当然,大舅子作为近亲,亦很?有可能被人?盯死,于是?大舅子又托付了自己的大舅子,倒手三五次之后,杨景澄顺利化?妆成了个从京中嫁过来的妇人?。此番听闻娘家父亲病故,意欲回家奔丧。

事实上,杨景澄逃离宁江后,已接到了瑞安公与华阳郡公的丧报。他现一身重?孝的丧服,团在船舱里,加之许平安给扮的妆容,猛一看去,还真像个哀哀欲绝的少妇。

许平安极为谨慎,深知他们?若自己弄条船直接北上,路上极容易被人?截下。唯有隐藏在人?群中,方能逃过章首辅的眼线盯梢。为了更保险,许平安与杨景澄议定装成夫妻,裘有根与张发?财装作许平安的表弟,是?被许平安请来护送的人?。

如今道上不太平,小门小户的出?远门,请两个亲戚陪护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他们?上船时,许平安背着杨景澄,若有人?问,便说是?伤心?父亲去世,哭昏了。及至进了船舱,杨景澄个“女眷”自是?不轻易出?门,偶有左近舱房的妇人?想来窜个门,许平安也说他嗓子哭哑了,说不出?话,轻轻松松就把人?打发?了。

舱房隔音极差,稍有动静隔壁就能听个清清楚楚。许平安又反其道而行?之,亮出?他的大嗓门,操着流利的宁江府乡下方言,镇日里与裘有根、张发?财讨论着他的小本生意,时不时关心?老婆两句。

没二三日功夫,整船人?都对这家人?有了点印象。甚至有人?说的出?他们?所在的村落名字,因为许平安借用的身份本来就是?真的。

当时他们?在宁江全境家家户户派种子的时候,与不知道多少人?打过交道。宁江府辖区几十万人?,找个娶了京里媳妇的人?家还不容易?他不仅身份是?真,还能把全村的情状说了个大概。

恰好船上有个宁江府别处的人?,在许平安他们?村有个亲戚。许平安一拍大腿,当下攀起了交情。没两个时辰,二人?已经商议好,同?为乡亲,须得在路上彼此照应。更绝的是?,那人?的婆娘听闻杨景澄嗓子哑了,特特跑来送了回冰糖炖梨。回去逢人?便说杨景澄生的好看,他男人?好有福气的闲话。

只把满船的男人?勾的心?痒痒,皆想瞧瞧许平安的老婆,到底多好看。只可惜老婆重?孝在身,船家怕晦气,不许他老婆出?门,要出?门就得把孝服脱了。杨景澄自然不肯脱,僵持了几个来回,他顺理?成章的被关在了船舱里,半步不得出?门。

许平安的法子简直刁钻到无?以复加,休说章首辅尚无?法公然发?通缉令,便是?长乐立时即位,全线通缉杨景澄,只怕都不能把他们?从密布船只的运河里翻出?来。

然而,外部的威胁解决,杨景澄的状态却并不好。有伤在身是?其次,父亲与华阳郡公的双双亡故,丁年贵等人?的生死未知,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归根到底,两辈子皆活在长辈宠爱下的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

人?生有多少挫折不足为惧,唯有身边人?一个个枉死,让他最难以接受。父亲与华阳原先并无?交情,同?时遇害,多半因他之故;永和帝敢于手起刀落的弄死华阳,亦多半与他有关;更遑论丁年贵等人?,皆因他而赴死。

杨景澄不至于叫愧疚打垮,可内心?柔软的他,是?真的说不出?的难过。前世,他缩在宅门里,圈死了自己;今生他走出?宅门,连累了一群。回头望去,竟不知走哪条路、如何走,才是?对的。

无?力感又一次重?重?的压在了心?头,好似他无?论怎么挣扎,皆如一叶孤舟入海,生死皆在旁人?的翻云覆雨间。

张发?财坐到了他的面前,轻声道:“嫂嫂,你要难过,就哭出?来。”

杨景澄:“……”这几个王八羔子真能入戏,一句话险些?把他的伤春悲秋都怄没了!

“唉,”张发?财叹道,“你想哭便能哭,我们?几个汉子,遇着了伤心?事,都得忍着。男人?家哭着,叫人?笑话。”

张发?财的神情低落了下去,杨景澄知道,他们?几个的痛,并不比自己轻几分。多年袍泽,一朝生死分离,那种滋味,难以言喻。

“知道你表哥,为何同?你比同?我们?更亲近么?”许平安忽然道。

丁年贵是?叶欣儿的表哥,杨景澄跟着叫一声,倒也说的通。此刻行?船在外,杨景澄也已习惯了许平安他们?小心?翼翼说话的风格,哪怕压低了声音,也绝不肯在言语上露半分破绽。

杨景澄没说话,许平安自顾自的道:“我们?往往死的太容易,彼此亲近了没必要。你不同?,你是?公、女眷,不在外头行?走,在家好好呆着,不容易死。他与你亲近些?,不怕。”

说着,许平安轻笑:“他啊,是?个怂货!第?一次我们?出?门做生意,遇到了贼人?,哥几个被砍死了大半。他回来哭了半个月,每日眼睛都是?肿的。比你现在都狼狈。后来次数多了,他倒不哭了,却再不肯轻易理?人?。”

“他死你前头,挺好的。要哭你哭去,横竖不轮不到他哭了。”

杨景澄的眼泪倏地落下,他现只用养伤,他现装的是?女人?,他死了亲人?,他可以哭的。许平安抬起手,十分不敬的揉了揉杨景澄的头。默默的道,哭吧,哭吧,回京后,哪知道是?什?么光景呢?或许,那时连哭的机会都未必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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