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老城十字街。
人影攒动,头顶是成街的红灯笼,路两边夹杂着小贩们热闹的叫卖声,偶有烤羊肉串的香味飘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大动。
十字街后有幢仿古的建筑,二十来米高,八角形,是几十年前建成的,老洛阳人叫它“八角楼”。
绕过八角楼后面是十字街的后街,青石板路,两边的房子都是古香古色的,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招幌,虽没有像前面的夜市那样游人如织,但也算是热闹。
沿着这条街往里走,拐过两个小胡同,行人越来越少,连灯光也变得昏暗起来。在巷子大约一半的距离处,有个小小的门店,灰砖木门,没有像其他店一样挂了张扬的招幡,甚至连店名都没有,简朴得惊人。
店门下坐了个年轻女人,齐腰长发,蓬松的散着,白t恤,破洞短裤,脚上踢踏着黑色的人字拖,不修边幅的模样,却还是掩不住的漂亮。
她面前零零散散摆了一堆从前面夜市买回来的吃食:一碗不翻汤,几串上面撒满了辣椒粉的炸年糕和烤鱿鱼,还有杯冰冰凉凉的鲜柠檬水。旁边还搁着个嗡嗡直响的小风扇,伴着夏夜的微风,吹得烤串的香气飘了老远。
甘棠左手鱿鱼串,右手柠檬水,吃得起劲儿。谁知一不小心被辣椒呛了下,她正咳得昏天黑地时,突然感觉面前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愣了两秒,甘棠才反应过来是她面前站了个人。
她抬头,是个男人。
挺好看的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眉目英挺,身量很高,二十六七的模样。
甘棠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男人先开了口。
“请问李菀之女士在吗?”
甘棠低头随手又拿了串炸年糕,咬了口,边嚼边说:“不在。”
那男人没再多问,而是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俯身轻放在甘棠买的那碗飘着热气的不翻汤旁,对她说:
“那请你把这个带给她,告诉她,我等她的回复。”
甘棠看了那信封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邮政信封,看不出里面盛了什么东西。
“你找她有什么事?”甘棠问。
那男人没吭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含在嘴里,没点燃。
“一些陈年旧事而已。”
甘棠皱眉,还想再问,那男人却已直起了身,挡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疑惑。
“她看了信封里的东西后,就会知道的。”
甘棠见那男人收了含在嘴里的烟,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他突然又停了步,扭头看向她,然后用手指了指甘棠的嘴角,才掉头向小巷外缓步走去。
这条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路灯,半明半暗的打在那男人线条硬朗的脸上。甘棠没看清当时那个男人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像是在笑。
笑?他为什么笑?
甘棠反应迟钝地摸了下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刚才嘴边竟然沾了辣椒粉。
她恶狠狠地咬了口已经有些凉了的鱿鱼,心想自己果然没看差,那人就是在笑她。
吃了一会儿,甘棠终于心满意足地擦擦手,拿起那人留下的信封,用手轻轻捏了下,很薄,像是张纸的样子。
她撕开信封,掏了掏,从里面掉出张照片。
普通的五寸照片,却让瞬间甘棠的脸失了血色。
她下意识起身想去追那人,跑了几步,直到看见昏暗无人的巷口时,才逐渐冷静下来。
夏夜的风还残留着白天的闷热,甘棠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细汗,她低头又看向手中攥紧的照片。
黑白色,微微泛着黄。
没有人物风景,相片的中心是个镂空木盒,看上去是个上了年代的古董,里面垫着绒布,里面放着个二十厘米左右大小的玉片。
甘棠凝视了这张照片一会儿,将它翻了个面。
照片背后有两行字,用黑色钢笔写的,笔锋锐利刚劲,让甘棠一下子想到刚才那个眼神寡淡的年轻男人。
上面一行是一串电话号码。
下面是落款,应该是那男人的名字。
甘棠用手捻了捻照片的边角,心中默念了一遍。
厉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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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戎回到酒店已近十点,他刚洗了个澡,就接到陈培风打来的电话。
“戎哥,你找到了吗?”
厉戎走到阳台,点了支烟,另一只手拿着电话,说:“还没呢,没见到人。”
陈培风顿了两秒,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戎哥,你什么时候去跟冯队道个歉呗,要不他一直不让你回来怎么办啊?”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厉戎沉默了片刻,没搭腔。
陈培风说:“没了没了。”
厉戎轻吐了口烟圈,“嗯”了一声,说道:“那行,就这吧,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