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心中微沉,她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进行了重新的评估,似乎没比之前好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差。
空气突然显得逼仄起来,甘棠没动,也没吭声。
李白则轻松自在得很,稳如泰山似的翘起腿,双臂支在背后桌子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还拿着个小酒杯晃来晃去,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像是对自己刚才的质问毫不在意的模样。
气氛一时古怪起来。
屋门关的不严,有凉风从缝隙中吹进来,轻轻打在甘棠脖颈上,像是在为她做一种提醒,甘棠垂下眸,默不作声地用余光暼着眼前的男人。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李白似是未觉,仍是含着几分笑意,随性地哼着调,眼睛望向手里晃晃悠悠的酒杯——他的右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背上有着几道陈年的伤痕,像是因为练剑的缘故造成的。
杯子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他仰头,似想再倒出来一滴,却是一滴未有。李白皱皱眉,转身去拿桌上放着的酒盅。
就是此刻。
甘棠当机立断朝门口跑去。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她的手刚刚触碰上屋门,就感觉到脖颈处同时传来一阵凛冽的凉风,夹携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破空而来。
甘棠顿住,额上渗出了细汗。她微微侧头,看向自己身后——李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立在那凳子前没两步的位置,仍是拿着他那小酒盅,一口一口的小呡着,连眼风都没往她这边扫过一眼,但他持剑的手却是又准又狠,稳稳落在她脖颈的位置,半分偏差都没有。
“跑什么啊?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李白饮尽了杯中的酒,终于正过眼来看向甘棠,似是惋惜般的叹了口气,“现在好了,都流血了。”
原先可能是太过紧张,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听他一说,果然感觉脖子处有轻微的疼痛感,甘棠放轻了呼吸,尽量不让脖颈去触碰到他的剑刃。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李白看了甘棠两眼,见她似乎确实已经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后,转手收剑入了鞘。
甘棠有了之前的教训,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既不愤怒也不戒备,低眉呈一副温婉面孔。
他似是觉得有趣,脸上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抱臂招呼她说:“来,我们坐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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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而坐。
李白起身,斟满了两杯酒,一杯留在了自己面前,另一杯递予甘棠。
甘棠刚伸出手,还未接到,李白突然又将杯子缩了回去,说:“你脖子上有伤,还是莫要饮酒得好。”
没看出来,竟是挺细心的一个人。
甘棠没再跟他打弯弯,单刀直入主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白将酒一饮而尽,落杯于桌,抬眸望向她:“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甘棠皱眉:“什么交易?”
“雾隐阁的消息来源四通八达,我看你孤身一人,倒不如我俩合作去找那件宝贝。反正我只是想要见识一下,并没有夺取之意。这样的话,最后你不仅可以交得了差,我也满足了愿望,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你可真正了解我们雾隐阁,就敢这样大胆跟我合作?”甘棠不露声色地反问道。
李白朗声笑了几声,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眼里骤然聚起浓雾似的,一改刚才浪荡不羁的模样,声音微微有些泛冷。
“大名鼎鼎的雾隐阁天下谁人不知啊,既劫富济贫,也杀人越货,神出鬼没,亦正亦邪。”
甘棠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盯着桌面有些放空。
李白似是也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甘棠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据说雾隐阁里的人分布在各地,上至官员大臣,下至走卒小贩,可能都隐藏着他们的人。”他哼笑一声,“多神通广大啊,连朝廷都没拿他们没辙。不过还好,雾隐阁也没做多伤天害理的事,相反他们还是百姓口中交口称赞的英雄呢,济的都是穷人,杀的都是坏人。”
多伟大啊。
李白“咣当”一声扔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直接拿了桌上的酒壶,一脚踩上凳子,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多余的酒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流下,氤湿了他暗蓝色的衣襟,甘棠竟从中看出了些隐约难明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