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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麒麟兽(上)(1 / 2)


从满是硬石与荆刺的高坡上,一路滚下来,苏蓁居然毫发无伤,除了有些蓬乱的鬓发,和一抹挂破的衣角。

如有神灵护体。

当然,那个护体的“神灵”,就没有她那么好运了。硬石碰撞,荆刺划肉,一路闷哼着忍痛,待落入山涧边的一处乱草中时,竟没了声,伏在她身上不动了。

苏蓁推了几下,又唤了几声,都不见反应。

她心想,那么皮实的人,脸又厚,多半是借机在她身上揩油呢。遂使出吃奶的劲,将自己从那沉沉的压制中挣脱出来,又将他翻个面,仰面躺了,这才看清楚,那光洁玉面上,赫然几道血痕,划过脸侧,斜入鬓角,额上还青青红红的,渗着血珠子。

苏蓁一下子急了。

太子殿下身骄肉贵,在西疆战场上待了几年,都把那张脸护得极好,不见如何黝黑,更别说留个刀疤什么的在脸面上。人家可是要做天子的人,天子怎么能够破相留疤?

可这就跟她在虞山中逛一圈,就顶一脸狂野伤疤回去,皇太后皇帝见了,追究起来,万一知道就是她苏蓁害的,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当下也再不去深究他是真晕还是假晕,赶紧几步到水边去,摸出自己的绢子,浸了清水,拿回来给他清理。

冰凉清水,擦掉脸上的泥灰草屑,又试着轻轻地,点拭划痕肿包上的血珠与污渍。伤口干净了,才能最大限度地愈合与复原。

丝绢子浸着冰冷的山中水,触到伤口,想来应该是很疼的,可那人就那么闭目躺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蓁有些狐疑,又直起身子,将他打量着,喊了喊:

“喂……”

太子没应她。

她顺手掐一根青草,使坏地在他鼻间挠挠,耳心戳戳。

还是不应她,跟真的没知觉一般。

“元重九,起来,别装了!”

苏蓁有些慌,触手探了探鼻息,又附耳下去,听了听心跳,鼻息微弱,心脉滞缓,也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边只有山涧哗啦声,水边的几只野鹿子,已经跳跃着,回对岸林中去了,四周是崇山峻岭,沉默得吓人。

就她一个人,坐在涧边乱草中,面对着一个虚虚实实的难题。

她仍是不知道,元重九是在故意捉弄她,还是真的晕了。

从那高坡滚下来,如果头部受到撞击的话,有可能会晕;不过,以他平日对她的一贯作风,也有可能是故意吓她。

所以,她宁愿相信是后者。因为,如果是真晕了,她背也背不动,抬也抬不动,又不可能扔他在这里,一个人走开去搬救兵;可是,如果是假装的,那就好办多了。

苏蓁站起身来,决定再试他一试。

“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啊。等老虎来了,叼你回去当美餐!我才不管!”她一边说着,一边竟真的迈开步子,往边上走。

“我真的走了啊。”一边走着,一边还扬声冲着他喊,又抬头去寻,看有没有可以通到上头林中去的路。

就这样行开十来丈远,回头见着太子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

真是邪乎!

她再走远些,那人就要全部隐在乱草丛中,看不仔细了。

苏蓁终是摇着头,叹着气,走了回来。她还是怕,万一是真的晕得不省人事,有个什么野物子来,把太子殿下的千金之躯给冲撞啰。

“你不会是真的晕了吧?”她又对着脚边的儿郎,自言自语。

山谷空幽,水声潺潺,回音都没有一句。

苏蓁觉得好没趣,索性又坐到他身边去,屈膝抱臂,拔手边的青草玩儿。

她已经接受了太子晕过去的事实,可是,又只能等他自行转醒。年轻儿郎,一时受创昏迷,不会太久的。

草茎缠绕在指间,亦如那乱麻缠绕在心头,有些话,也就不知不觉,对着天地之景,咕咕冒出来:

“你总是要问,喜不喜欢……呵,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我做不了文氏之女,没有家世,没有钱财,甚至,连个可以撑腰的姓氏和父亲都没有,连唯一可以倚仗的一些财物,也被我母亲一把火给烧光了……降臣孤女,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帮不了你,又何必要以喜欢的名义,来束缚你,阻碍你,给你添难题?”

她既对着遍山红叶,清幽涧水倾吐,又像是对身边的人唠叨;既知他听不见,又隐隐希望他在听。大约是觉得,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心里的话,说起来,要容易些;有些话,开了头,后头的,也要容易些:

“你生来就作储君,就注定要把那权势利益,摆在一切事情的前头,甚至当做情人来爱。可你如今势单力薄,孤家寡人,连个倚仗助力都没有,谈何私情?你懂得选文氏之女,其实是很明智的选择,有个掌军权的泰山丈人,那就任凭你的兄弟们,再怎么拉帮结派,拉拢朝中文臣,也不怕。再说,那女郎,我见过,生在将门,自有三分豪气,自小养在京中,又颇为知书达理,堪为良配……”

道出心中对选妃之事的纠结,苏蓁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了,索性又将话说得更透些:

“你这年纪,可能觉得,儿女情长,最销魂。日日见着的,就是最好,两情相悦,就最珍贵。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还将遇到多少女人?等你登了大位,整个大兴朝的女人,都恨不得往你身上沾,只要你想,怕是没有你得不到的,你不想要的,怕是也会身不由己地伸手接住,到那时,谈什么专一?历朝历代,你见过专一的皇帝吗?天子可以多情,却不能专情。三宫六院,本就是帝王之道,制衡之术,世人也会觉得是天经地义;反过来,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那才是笑话,是拿皇权当儿戏,拿脑袋当球踢的幼稚!”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搁在膝盖上,眸色含光,玉颊生晕,双手揪着地上的野草韧茎,把那些可怜的草儿们狠狠地摇晃着,当徒弟教训。

一股脑儿倾吐完毕,又长长地舒了口气,颇为失落地嘟囔了一句:

“偏偏我又是一个贪心又小气的人,还有些洁癖,最容不得跟人分享,尤其是男人……”

说罢,扔了手中枯草,埋头在膝上,抵额蹭脸,抑不住地一阵嘤嘤呜呜,娇嗔哀吟。

反正,天地寂静,四下无人,身旁的人也未醒,且容她偷偷地,冲自己撒一次娇,泄一次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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