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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装店。
天亮前,在我提出要精神损失费和衣物补偿费的时候,期初不死川还满脸不情愿,但在我穷追猛打下,我几度强调他弄坏我的衣服在先,所以到最后他也没发作。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我到这镇上的布艺店,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敲门的时候那副讨债鬼的样子,把店家都吓没了魂,但看在他是有心赔偿的份上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给他算在死后的账上了。
买了件成衣让我换上,不仅如此,他还满脸核善地和人家dai要jie来了针线二话不说就给我的破衣缝缝补补了起来。虽然说这送和服是有讲究的,但那也得分情况的,赔偿肯定不算,这点我和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他瞧着还是有些别扭。
此刻,换了身新衣服的我搬了张小椅子坐在服装店外的行道上,而不死川则盘腿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我刚刚脱下的旧衣,缝补得很认真。
看着那头正呼着粗气捏着根细针在给我缝衣服的满头嚣张白发的男人,那常年握惯了厚重刀剑的大手此刻正捏着一根相当细小的针,看着滑稽无比,可那根针在他手里却灵活异常,转眼间我那袖子很利落地被接上了,实在不可思议。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我啧啧称奇,一面又说,“所以粗中有细的你做什么要捡我的袖子?打算对它做这个做那个吗?”
“……吵死了!!”他气急地喊着,也不知道是被我气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
我撑着脑袋思考了会,“所以我还是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会特地把我袖子捡回来,难道是想到了我要跟你索赔的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未免也太有担当和男子气概了,虽然男人味爆棚的他在缝衣服……
有些聒噪的他忽然陷入了沉默,大脑里浮现起了些许片段——就在刚才,我离开后,他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而他本欲来找我却落了个空,就像一场梦一般的境遇,再次见到和已故的故人一模一样的人,寻常人都会恍惚。在他打算离开之际,却看到了挂在了一旁木杆上的那只被划破的袖子……
我并不知道他脑中在思考什么,只能看到他的面色一点点变白又变黑,最后变红,丰富极了,他可以说是我来现世以后遇到的数一数二表情丰富的人了。
“不死川先生一直是个很有担当且善恶分明的人,做了错事的话也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香奈惠在我身旁吟吟笑着,一面向我解释了起来,“我还听说,不死川先生从小也不是生活在什么富足家庭里呢,兄弟姐妹也很多,生活一定很不容易。不死川先生作为大哥而言,已经足够优秀了呢。”
确实,明明看着是个狂野boy,结果生nv活zi力满分。
“以前的时候队伍里的人也都有不少人觉得他很难以接近,很凶很可怕什么的,但那都是表面呢,不死川先生真的很温柔的,比如说看到迷路的小孩子都会忍不住去帮忙……”想也知道后续肯定是他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把人家小孩给吓出阴影了。
而这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香奈惠忽然笑得更开心了。
这两个人关系真的不一般。
我稍稍侧目,看了眼面容稍显红润的香奈惠。碍于敏感的不死川在这,我并不能和她说话,省的让他觉得我是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香奈惠自来熟不必多说,这不死川看着绝对不是个自来熟且乐天外向的,但就他对香奈惠的态度,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这叫什么?铁汉柔情?
我默默地看向了不死川,可一接触到我的视线,他脸一黑,怒目瞪了我一眼,扭过身去背对着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针线活。
我有种感觉,他之所以答应赔偿,一是因为他理亏,二是因为我顶了张和他老相好的脸,毕竟他大可以不认账或者丢了钱拍屁股走人的。
我把椅子搬起来,在靠近他一些的地方放下,再坐了下来,凑到他跟前,撑着脑袋望着他,“我说,你也蛮适合绣绣花什么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放下屠刀转行去当个绣娘什么的?”
闻言,他手上一顿,然后我看到了他的手背和其他肌肉都爬上了十字,视线来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忍不住好奇,“虽然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但像刚刚那样的打斗免不了要受伤的吧?你难道不会觉得这样的工作很累?”
我其实对于鬼杀队的建立还是有些疑惑的。那些鬼虽然说本质上还是人类,但论身体素质和其他各项能力都已经超出一般的人类太多,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匹敌,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往枪口上撞?
富冈那家伙莫得感情我不好问,但我相信我面前这有血有泪还一身刀疤的沧桑男人,一定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回复。就是因为受伤得多,才比常人更加了解那些鬼给人的感觉到底有多恐怖吧?
“杀鬼,不是工作。”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就见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我看到我出发前刻意熨烫过的平整和服被他揉成了抹布,有些心疼。
“那你是怎么看待杀鬼的?”我又问,但视线没有离开过我的和服。
“宿命,我要杀死这天底下所有的鬼。”可能是越说越激情了,他拉了拉敞开的羽织,搭配那一身触目惊心的疤痕,他的表情更加狰狞了,笑容里还掺杂着狠厉和残忍,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受到他的影响,开始震动了起来,浓郁的杀气让路过的小孩都吓哭了。
可我还是颇为揪心地看着我的和服……早知道就不好奇这个了。
接下来,本来还人淡如菊的他因为我刚刚那番话变得有些癫狂了,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劲暴力起来,在我担忧的目光下,之后他终于是把衣服补好了。
补好后,他把衣服丢了过来,我接过后左右翻动了下,缝合处严严实实,针线压得很紧实,从外头上看压根看不出有缝补过的痕迹,我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包括刚刚被捏皱的地方,我费了些功夫才抚平了,我把衣服凑到跟前闻了闻。
除了我惯用的香水的味道以外,富冈那家伙的香甜气息还残留了些,闻一闻,简直神清气爽,爽过吸大X,别说,欢迎体真的就像是X品一样的存在。
我放下衣服后,就见他有些古怪地看着我,显然是不能理解我的行径,我把衣服递过去,“很好奇吗?要不要也来闻闻?”
然后我看到他白了眼、红着脸,作势就要拔刀了。
我毫不在意地摊摊手,也毫不吝啬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称赞道,“请原谅我之前以貌取人,你这手艺都能嫁人了。”
“可以的,我相信你。”我义正言辞,又强调了一次,“别说嫁人,带五六个捣蛋小鬼都不成问题。”
“给我闭嘴。”他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看着有些局促。
之后,我表示头绳也要赔偿,刚好早间集市也开市了,我也正好可以趁机宰他一顿早餐什么的,总之,他付钱付得很爽快。虽然说这人是暴躁了点,但不得不说这种直肠子的人真的一点也不抠门,那钱花起来是真的一点也不心疼的。
和某个克扣我工时的上吊眼上司好多了。
了解到他是出于任务才来这个地方,我才想起来自己也是要考鬼杀队的,在分别前我问了他之后通过考核了能不能去他手底下工作。我就喜欢爽tu快hao的上司,说不定我今后食宿他都包了呢。
在知道我也要参加试验的时候,一路上很大佬很深沉的他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满脸不可思议又嫌弃地看着我,显然是觉得我在说大话。
我很平静,我本来就低调,这种时候不用为了一时的面子大吵大闹,之后看结果就行了。
我的态度也成功引燃了他的理智,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紧接着一把抓着我的领子,眯着眼危险道,“嗤,就你这样子?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会有培育师看得上你这种菜鸟?死了这条心吧。”
我拍拍他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回来,虽然个子不及他,气场也没他来得汹涌,但我无所畏惧。我仰着头,从容地看着他。
“如果我过了,记得请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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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阎魔厅。
下了胧车,我带着香奈惠去了一趟技术科,加固了一下勾玉。经过那么一遭,虽然说香奈惠没事,但勾玉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下次要想远征顺利肯定得再加固一些。
之后我便带着香奈惠回了趟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着手准备等一会给鬼灯大人的报告,因为要集中汇报上千个亡者的生平,比较耗费时间,因此我拜托了其他有空的狱卒带着她去逛逛,顺便熟悉地方去了。
花了半天的时间,我算是整理得差不多了,而香奈惠也刚好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那尊抖s大佛。
只见那个可怕的男鬼,在一叠堆积如山的文件中行走自如,然后在文件最深处里发掘出了我。最上头的卷轴被拨开了,上方直接开了个口子,灯光笔直地照在了被埋在里头的我那奋笔疾书的手上和我的脸上时,我痛苦地眯起了眼,活生生的见光死。
在那上头一堆密密麻麻铺开的卷轴里探进来一个脑袋,把刚刚的那束光给挡住了,而我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冷如冰霜的冰色眸子。
我现在心情,和见了鬼一样,请自行体会。
“打扰一下,不知水绿小姐你的工作结束了吗?”他维持着一贯的客气的态度问候道,一双眼也扫向了我,我感觉到被他盯上的部位火辣辣的。
我本来还有些倦意,但在看到他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整个人抖擞了精神。
“要出去喝一杯不?”他的语气听上去和那些下班后相约去酒吧的社畜无异。
这话要是其他男人(比如富冈),我肯定标骚扰然后往死里打。这个让我刻骨铭心的男鬼,就是有这样的魄力让我如此。
……
然后我们三个就去了他所说的“喝一杯”的地点——位于众合地狱的公关店“狐狸的女婿”,因为是常客加上鬼灯大人和老板阿檎先生是熟人的关系,因此和过去一样,这一次我们依旧享受最高级的待遇。
“这就是刚刚说的‘公关店’吗?”香奈惠惊异地看着店内走动的狐狸们,虽然是动物形态但还是能招待客人。我能理解,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很新鲜的场面。
我抱来一只狐狸,往她怀里一放,示意她撸一撸,一面解释道,“准确来说是经由鬼灯大人改良过的‘公关店’,之前它还是比较传统的那种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