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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自如穿梭于建筑物之间的胧车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空,抬头即可见到站在车厢内单手撑着门槛的富冈,他也同样望着我。
……刚刚他说了什么?
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失神那一刻,我却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压迫感,再就是一句暧昧的话在耳边响起。
“啊,终于露出破绽了呢。”
猛地凑近,童磨朝我诡谲一笑,在我因为其他人的到来而分神之际,他抬手以金扇子劈向我的面门,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他的速度并不快,即便反应慢了半拍我还是灵活地后撤躲开了他的攻击。
“太迟了哦。”
在我后退到安全距离的一瞬间,童磨的扇子朝着相反的方向挥了过去。挥动的一瞬间,周围的温度骤降,就连我也能感觉到一股不祥之气,然而下一秒,一个无比巨大的冰人拔地而起,仔细一看却是个双手合十打坐着的菩萨。
冰人显现的一瞬间,便开始向四周释放出相当大面积的冰雾,不用想也知道必定带了剧毒,寻常人若是不小心吸入一定当场毙命,他的恶趣味做得出这等事来。
来不及吐槽他这等卑劣的声东击西的伎俩,那巨大的冰菩萨抬着手挥向了富冈所在的位置。富冈见势不愿拖累胧车,当即果断跳下了车,并往一旁闪避而去。
那冰菩萨体格巨大动作却很是迟缓,但那普普通通的一击却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不仅如此整栋建筑都因为那威力巨大的一击处于震动之中。
烟尘滚滚,迷了人眼,因为浓烟和冰雾的关系,霎时间偌大的房间内的能见度一度降到最低。
童磨因为那一击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了起来,估计是在刚刚那小会的功夫里长出了下半身,而释放这样大规模的招式本身就有便于他逃脱。
周围只剩下碎片落地的细碎响声,并分辨不出来其他的声音,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并不清楚刚刚的攻击有没有给富冈造成伤害,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若是童磨趁机发动攻击就糟了。
这等情形,唯一不让富冈涉险的办法只能是将战火吸引到我自己的身上,毕竟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死,富冈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那冰雾,因为刚刚那一煽动,已经开始往整个广间的角落开始扩散了。
咬咬牙,我站在雾气里警惕起来,大喊了起来。
“富冈你这个呆头鹅,平时不见你勤奋,送死倒是勤快啊!”
“等下有你好看的,你这个混账!”
喊完以后,明显能感觉到冰菩萨的手朝我挥了过来,虽然条件苛刻了些,但并不妨碍我竖起耳朵判断声音,在听到熟悉频率的脚步声时,我当即冲了过去。
抽出半米高的纸扇子一边往后扇走冰雾,一边奋力向前跑去,因为经常在一起,别说是脚步声,他呼吸的频率我也熟悉得很,不会有错,在前面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渐渐的,在白茫茫一片雾气之中我看到了一抹暗色的影子,当即抬手用扇子扇走在这一带弥漫的冰雾,而我也见到了捂着口鼻的富冈。
虽然很想骂人,但现在时机不对,我丢掉扇子,从包里掏出锁链来朝他丢了过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捆上,然后往下一个蓄力跳跃,跳出了冰雾的包围,而在半空中徘徊的糸瓜先生见状忙飞了过来,而我就这么顺利地登上了车厢内。
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而就在我掳走富冈后不久,他刚刚所处的位置被冰菩萨给一巴掌拍了个稀巴烂。我撩开帘子看着底下站在废墟里仰头望着我的童磨,他一如既往地笑着,正如与我相遇的那日那般人畜无害,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最终还是没能把他给解决了。
未来必定还会有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经验丰富的糸瓜先生轻松地避开了坍塌的碎木瓦片,就这么带着我们飞离了这片是非之地,童磨的据点算是被捣毁了,可对于我来说这和任务失败没有区别。
……
到了外头,气温回升,空气也格外清新。
仍由着外头的风灌进来,扬起我凌乱的头发和衣裳,不必想也知道我现在狼狈极了。身上沾上了手刃童磨时飞溅的血以及厚厚的尘土。
看着月亮,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天就要亮了。
这时候后方传来了声音,然而我却制止了他的靠近,头也没回。
富冈还是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望着我的背影,清风撩着我的发,在他面前飞舞着,他看着我的背影,“……谈谈吧。”
稍微侧头,我看向角落里欲言又止的香奈惠,大概猜得到她和富冈说了点什么,不过我并不怪她,这是她的选择。
回过头去,我毫不顾忌地将已经被诅咒侵蚀的自己展现在他的面前,而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表情也有所变化,带着几分触动,他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我,而我则是不着痕迹地避开。
右手已经没了,可诅咒却还留着,我的右边身子包括右半张脸都有不同程度的黑斑。
另外,在刚才的战斗,我将右边的衣服拉开了些,此刻暴露在空气里的半边身体被染上了斑斑驳驳的黑色,与之对比强烈的则是完好的白皙肌肤,即便是在柔和的月光下,我那被诅咒侵蚀的部位依然很可怕。
他显然被眼前看到的所吓倒,我静默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又狠下心道,“很可怕吧?那些东西……像你这样脆弱的人类,即便是轻轻碰一下也会当场死去,所以离我远点吧,不想死的话。”
“我知道你在撒谎。”没有被我刚刚的话所劝退,他走近了些,“……谈谈吧。”
我稍稍抬头,望进那双总是了然无趣的瞳眸里,才发现月光下那双眼内闪烁和点点星光,如深海般包容的蓝色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
说来也巧,不知怎的,居然到了富冈的老家,大概这就是天意,我没有多想,率先下了车,富冈随后,而香奈惠则先一步由糸瓜先生载着回了地狱。
推开记忆里那扇厚实的木门,虽然时间久远,但屋子仍保持完好,想得到富冈应该会定期打扫这里。
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段我本不愿提起的过往又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向角落里那败落的架子,虽然看着很柔弱,但不得不说鸢子小姐手很巧,就连葡萄架子也能够只靠一己之力搭起来。
还有另外一个角落的花圃,虽然现在什么都没剩了,贫瘠的土地上光秃秃的,就连杂草也没有,但此刻在我眼前的,是围着白色围裙,拿着小铲子和洒水器正在料理中的鸢子,虽然很忙,但她也还是热衷于养一下小花小草的。
还有那个在玄关木头柱子上的道道划痕,虽然时间久了,但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偶然想起些东西,我朝着柱子跑了过去。
划痕是鸢子姐弟用来记录身高的见证,还记得富冈小的时候总是吵着长不高,一到划线的时候总是特别自卑,小小年纪就已经很阴沉了,那惶惶不安的小标签看着总是让人忍不住捧腹。
看着那两列的整齐划痕,我却难掩失落,抬起手轻轻抚上那些划痕。
是啊,那些就只是一场梦而已,怎么可能会是现实呢?
梦里,这上面也有我。
我似乎有些贪心了,甚至分不清现实。
就在我失神之际,后方伸来一只手,将我的手包裹了起来,我缓缓回头,对上那一双浮现着异样情绪的蓝色瞳眸,他似乎在笑,也似乎没有,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懂他了。
此时此刻,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