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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信“不哭了不哭了,戏里都是假的,师……(2 / 2)


一斤李子一斤梅,剩下一盒珠宝首饰,是攒行头用的,也是金玉,俗气。

他赶紧说:“我……也有送……俗气。”

一群人回头看他,室内寂静片刻后,众人大起来。

他的礼物,月风天收了。

之后罗绮垂与他熟了,才知道此人“俗”与“不俗”,全看心情,他认的人,抓一捧沙送上门,他认;不认的人,摘了星星也别想他多看一。

他上了月风天的楼,推开了那扇门。

对方知道他的来意。

粉墨面,三凤冠,蓝白里衣,等这里。

留派百年前最盛,因为最美,那时杨妃还没改词,还要唱“安禄山卿家哪里”,与太监调情,唱“颠鸾倒凤一番”的艳词,趣味低级,但一唱就满场躁动,满场叫好。

一般派别重唱腔,留派重身段,步法,绝活多,三次卧鱼,三次衔杯,就要人看得心痒痒,就是艳冠群芳,香艳富丽。

除此之,就是“神魂”。

要唱成这样,难。

罗绮垂踏上阁楼,敲开门,刚自报家门,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了过去,指尖抵唇边。

月风天一双凤冷而锐利,呼吸却灼热而微烫。

他牵他的手,靠近了,几乎与他贴面,再微微后退,水袖轻抖,带他转了半个圈儿。泥金扇交上他手中,肌肤相贴,软硬相撞。

那双,仍然望他,缠绵而多情,灿若繁星的眉目凑得极近,呼吸间仿佛带一缕梅香。

罗绮垂一张脸已经红透,他不安地动了动,想开口,被扇子封住了嘴唇。

那双仍然沉静锐利。

罗绮垂这才猛然醒悟——他他。

他他留派的戏,要怎么演,怎么去入神。

罗绮垂不由得羞愧难当——这一刹那,他居然被带起了几旖旎心思。

留派的风韵是风月里的杀招,他是唱戏的,最最最不该的,就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全当看客。

月风天最后一天的戏,他看全了,也彻彻底底认识到了这座高山——那种出自演员本人的情感力量和人格魅力。

他带他,几乎与他贴面,他与他手腕缠手腕,神连神,一个沉醉了,另一个也要一起醉,掸袖,折袖,扶腰,攀花枝,折花枝,他引领他,他,渐入佳境。

似梦非梦,似非的情动,风与灯光摇曳,步履与水袖游移流动。

旁边的铜水盆里映两人相贴的影子,红木梳妆台被烛火照得亮堂生热,房里点的香不知道是什么,初闻清丽,时间越长,越来越香,秾丽『逼』人,令人眩晕。

……

罗绮垂从楼上出来,耳根是红的。

月风天换了衣服,穿一身西装送他下楼,他穿便装闲雅贵气,像哪家的富家公子哥儿,一双丹凤依然亮而锐利。

旁边的徒弟们也瞧见了罗绮垂的耳朵,彼此小声说:“小罗老板挺害羞的。”

“小罗老板。”身后有徒弟朗声送他,“看是风月中戏,唱要『性』情中人,是『性』情中人,这一招,师父送您,希望您珍惜。”

北派早期往中期转变,形美到“神美”的改动和思索,基本上是受了月风天影响。

这是人第一次见面,从那之后,两人开始时不时地信。

罗绮垂将自己对戏曲的改动和想法告知月风天,月风天也会仔细阅读,出建议与指导。世人当留派已断传,以为罗绮垂放弃了接班,殊不知北派早期,处处是留派的影子。

两人通信,最初对彼此的称呼是“老板”,再过几年,就成了兄弟。

“有人牵线,欲请师兄出山重唱,我亦如此希望,为何盛年退隐?”

“腿伤旧病,不值一提。当年津门,实是退隐戏。”

“实抱歉,搅了的局。”

“旧废话少说。弟近况如何?”

“好。师兄如何?”

“松散宽泛,成日趣。”

过五年,罗绮垂与坤生洛荷搭手,互生情愫,决定结婚。

月风天人未到场,但送了一大份贺礼:金李、金梅、一套整行头,罗绮垂的大儿子出生满月时,送来了金锁。

来信如旧。

“弟近况如何?”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两人中途也碰面过几次,但是短暂见面,吃了一顿饭,随后便各有行程。

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一直如此,平平淡淡,却长久存续,从前讨论戏,现讨论生活。月风天的信和其他友人的信一样,雪花似的填满了一整个房。

两人一直传信,罗绮垂对这位大前辈,始终心存感激与敬仰。那时他也已经开始收徒,准备带小徒弟前往月风天住处拜访,只是紧跟遭遇妻子患病离世,以及升任某校戏曲艺术院长等情耽搁,一直没能成行。

直到月风天逝世的消息传来。

两人信件往来频繁,但月风天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

月风天终身未娶,逍遥一人,所幸桃李满门,徒弟恭顺,除开病痛折磨,晚年也算是逍遥自。只是比起程方雪朋友遍天下,他急流勇退,身边至交好友不多,寥寥三人而已。

这三人中,也只有罗绮垂一人,得到过他的信。

他去世前一月,仍他信,信中问老朋友是否用“因特网”,是否改发邮件。

“好,停一下,小程情绪收一下——”胡轻流喊了卡。

老友送别,是该悲伤,这里镜头本来要收敛一点,但程不遇第一次没绷住——他哭得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缓一下。”影后饰演罗绮垂的妻子,一路搭戏下来,她理解程不遇,过来他递了张纸。

她叫顾如琢:“看,当大师哥的,赶紧来哄哄小师弟,快看他好呢,活蹦『乱』跳的。别哭了。”

顾如琢也赶过来,程不遇面前蹲下了,伸手替他擦泪,『摸』『摸』他的头。

他第一次见到程不遇哭。

这一刹那什么办法没有了,他手足措地说:“别哭了。嗯?”

“程不遇,商量个,别哭了,回头带吃好吃的,嗯?”

程不遇抬起望他,睛还是通红的,顾如琢半跪他面前,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不哭了不哭了,戏里是假的,师哥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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