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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三十七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上)(1 / 2)


这?个季节黑夜本就来得很早,可我却?只觉得难熬,太阳似乎总是徘徊在天边,迟迟不愿落下。好不容易挨到了日落时分,却?不听丫头回禀四阿哥的行踪,一直到了天色黑透,才?依稀听得正厅里摆饭。

我躲在软烟罗糊的纱窗后头,鬼鬼祟祟看了眼厅里,朦朦胧胧瞅见?那?里四阿哥、十三阿哥和惠心的身形。

“福晋吃点东西吧。”春妮颤颤巍巍端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进来。

我木木摇了摇头,现在嘴里没?有一丝味道,心上悸动不停,哪里吃得下东西去。

嬷嬷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背,软声道,“吃一点,一会还要吃药呢,今日就是死了也不能做饿死鬼不是?!”

我端起碗来,也不用餐具,就着碗口粗粗喝了一大口,只觉味同嚼蜡,好不容易才?咽下喉去,遂搁回碗去不再吃了。

嬷嬷却?也不劝,摆摆手让春妮把?残羹冷炙端了出去。

平日里在桃花坞宴客,都是我去相陪,今日我心里犯虚,只觉得自己的屋子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四阿哥不叫,我便也不去,而?他,至始至终没?有让人来叫我。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正厅里的宴席仍在继续,后来,不见?了惠心,只剩下两个人在那?里对酌,低沉沉的谈话?声时高时低,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过了酉时,又过了戌时,嬷嬷无声地伺候我梳洗,散下头发来。我换了中衣蜷缩在窗下的榻上,中衣外松松裹着件青缎半枝莲的滚毛锦袍,领口未扣。光着的脚丫却?是一点都不觉到寒冷,剩下的只有连颤抖都打不出的凉麻。

凝雪自晚半晌回来便是呆呆立在屋角,不动不哭不说?话?,眼帘低垂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知?道是她害了我,我让她烧掉的信笺,但凡是十四阿哥来的,一封都未曾化去,都被她精心保存在了木匣子里。今日,正是她的这?片精心,竟要将我焚化。

我整个人卷缩着,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脑袋痛苦地埋在自己的胸前?,我今日要改变历史啦——!千千万万的小心翼翼,尽心竭力地保持中立,终是被如此一个小小的细节打败。

这?世上,不会再有年贵妃了,因为,她今日可能就要死了。

脑中不停浮现出一幅画面:床幔中躺着正在熟睡的我,一只大手伴随着黑影而?来,牢牢卡住我的脖子,然后我开始挣扎、痛苦,直到窒息。

他今天一定会要掐死我!他是连兄弟都不放过的铁血雍正,怎么能容得下我如此欺瞒?!

春妮端着煎好的药立在炕边,“福晋,您把?药喝了吧!”

此刻,喉咙仿佛被真的卡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我只微微闭了闭眼,拒绝春妮的要求。

“这?个时候愈加该好好把?药喝了,若是犯了病,可要怎么好?”春妮劝道。

我倏地抬头,对,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犯病,要不连挣扎的机会都将失去。一把?撸过药碗来咕嘟咕嘟喝尽,唉,连药都喝不出味道来了。嘴里竟是莫名起了些?许腥味,药怎么会有腥味呢。

春妮见?我喝了药,回身提起方才?搁在炕桌上的酒壶匆匆往屋外去。

“你?这?要去给谁送酒?”我问道。

“这?酒是给王爷的。”

“王爷和十三爷已然喝了一晚上了,你?是想让他醉透了,连我父兄是他的门人都忘记,正好一把?勒死我吗?”

“这?是最后一壶,王爷已经要了,便不好不给,待会便不再给了。”春妮微一俯身,快步倒退着出去,穿过落满积雪的庭院,一个挑帘没?入夜色中的厅堂。

许是怕极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只是觉得心口悸动,甚至时而?漏跳了一拍。脸上热辣辣的,只粗粗裹了件锦袍却?还是觉得热,似是有一只小手在心口上挠弄着,烦躁,气虚,甚至还有些?亢奋。

看来我真的已是惊惧到了极点,连□□的反应都是如此不同寻常、不合常理。

强抑住的哆嗦究竟还是升起,看着厅里的对饮不停,心下越来越躁热,遂从榻上跳下来,光着脚随意套了鞋,隔着门扉向厅中偷看。

此时,十三阿哥却?也已经退去,只剩四阿哥一人还在原处自斟自饮。须臾后再看,他却?是已经囫囵个的趴在桌上了,竟好像是醉了。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出了屋子,庭院里一片寂静,寒风夹杂着落雪的气味迎面扑来,竟是不觉得冷,反而?一下觉得清明了许多。

花盆底踏在青砖地上的声音显得尤其的突兀,我尽可能放轻脚步,怕吵醒了醉倒的他,心里害怕,可仍是忍不住想去确认他是否果?然人事不省。

我谨慎地挪着步子进到厅里,但只见?他一人伏在桌上,一手仍是抓着酒杯,一手却?是握着一个已经半湿的信笺,半隐半现的额头紧紧蹙着,从未见?过的悲怒神色。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我心上忽然仿似一把?刀子耐耐刮过,说?不出的酸涩心疼。

只一刹那?,不再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心,反而?有了一种冲动,想过去温柔地抚开他的愁眉。

想告诉他,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贸然撞进我的梦乡,长城上雪后红日映衬的他流连在我的梦境,起初怕他入梦,后来盼他入梦。

想告诉他,如果?他不是妻妾成群,如果?他不是铁血的帝王,如果?我不姓年,纵是蓬岛瑶台,我也不想离去。

可那?念头只一瞬,便被我挥开。

扑出自己的整副心肝,甘愿受尽委屈,可到头来却?被那?人视为路边野草,弃之如敝履。那?样的痛彻心疼,我已尝过,再来一次?绝不要!更何?况,前?次伤的只是心,余星辰却?已几乎承受不起。此番若是身心俱损,年映荷如何?能受?!

刻意压制了那?么久没?有思忖的事情,怎么此刻忽然跳将出来,我下意识挥了挥手,似是如此才?能够打散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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