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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三十七(2 / 2)


“阿婆的状况不太乐观,现在不能随便移动她的身体,只能等医生过来。”年轻女子目不转睛道,“如果有熟悉这一带路况的人,能去路口接应一下吗!”

“我熟悉路,我去!”

接腔的中年男子穿黑色圆领毛衫,样子像是刚从附近的市场买菜回来。

“等等……医生已经来了!”

手中的伞依旧稳稳举着,听到人群中传来呼喊,曲依抬起眼,只见几名白衣飘飘的医护人员正在一个高挑男生的带领下,冒雨朝这边赶来——

“你是医生吗?”

匆匆赶来的男医生边接替年轻女子观察起老人的病情,边问。

“不是,但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

“很好,抢救做得很及时。”

“应该的。”

随同的护士紧接道:“请问是患者家属吗?”

年轻女子答:“不是。”

“能请您跟着去一趟医院吗?”

“好的……”

待老人被担架抬走,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开。

雨继续下着,厚实的云层中不时传来隐约的雷鸣。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因为刚才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忽然出现的曲依——靳坤竟无法平复胸口起伏的气息,“不是有伞么……怎么淋成这样?”

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脑中却几乎一片空白:“伞……给刚才的婆婆撑了……”

注意到她在冷雨中微微颤抖的双手,他走过去,轻轻取过被她倒置的伞:“走吧。”

进了一个颇有些年头的小区,再上到一幢民宅的五层,直到靳坤开门入室并向站在门外的她道了声“进来吧”,曲依这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今天来……其实是有话对你说!”

“进来再说。”他将背包随手搁在一边,转身道。

“哦……”风不住往过道里灌,她也不禁一个激灵,“这里……是你家?”

“嗯。”

“你的……家人呢?”

“只有我。”他从橱柜拿出一只杯子,接着又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边将两样物品递给她,边向她示意一旁的饮水机,“红色键是热水。”

“谢谢……”

等他高挑的背影消失房间的门后,被雨淋湿的寒意这才真正引起她的注意。

窗外,天色越发灰暗,急促的雨声夹杂着不连贯的雷鸣。

这里,就是靳坤的家?

简单的三居室,姜黄色实木地面一尘不染,电视两侧的墙面各设一列深茶色镂空置物架,不规则分割成若干格的置物架上,随性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正对电视的大地色木纹软布长沙发前,柔灰色圆形地毯上置一做工精良的矩形茶几……所见种种,皆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所偏好的事物。

曲依记得年初一那会儿,在家招待朋友,周舒诚还说他们宿舍经常乱得跟狗窝一样——但看过靳坤的住处,她不禁感慨:也不是所有男生都不注重住所的整洁呢。

屋内陈设虽能明显看出一定年头,但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很舒服。

擦干了头发,曲依仍觉得冷,便拿起杯子凑到饮水机旁。

“红色键是热水……”

摁住出水键,却久久不见有水流出。

正当她想看看水箱里是否没水时,松开手的瞬间,出水键的红色外壳竟然“咯噔”一声脱落在地,紧接着,热水便“哗哗”地流了下来!

面对滚烫的水流,手足无措的她慌忙起身,两步冲到他的房间外,没多想便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那个……饮水机好像被我弄坏了!”

天呐,那是……

与房门成对角线的方位,造型简洁的衣柜前立着一个高挑的背影,然而此刻,由于还来不及将已套过双手的衣服穿好,男生的上半身正毫无遮蔽地展露在她眼前!

初熟麦子般均匀健康的肤色,肩部与脊柱的骨骼连接成硬朗而优美的“T”字型,就连背部两块凸起的肩胛骨,也因他微微转头的动作而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非要说“美中不足”的,概是脊柱与肩胛骨之间隐隐约约的两道深色痕迹——其中一道叠在另一道上,长度略短,颜色却较另一道深许多。

那是……疤痕?

“你!”

本想换下淋湿的衣服,不料她忽然闯入,继又一脸窘态地愣在那里,毫无防备的他只能满面通红地定住。

客厅内,热水仍旧“哗哗”地从饮水机里流出。

“砰”地将门带上,曲依转过身,用毛巾死死捂住发烫的脸,心里不住地骂自己:你真的是白痴啊!又不是在自己家,进别人房间不知道先敲门吗!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打开。

“呃……”

几乎迎面撞上的二人也再次愣住。

“刚才,忘记敲门了……对,对不起。”

“哦,没关系……”

看他面红似加热过的烙铁,双颊鼓起的她抬手僵硬地指向客厅一角:“饮水机的按钮……被我弄掉,掉下来了……”

只见他走过去,轻轻摁住已经没有了外壳的按键,再一松手,水便止住了:“没有坏,年头太久,按键灵敏度没原来那么好了而已……”

“那这个……”她捡起地上的红色按键外壳,递给他。

“这个本来就有些松动,重新装上就行……”

他伸手去取,她的拇指和食指却将那红色的小部件死死捏住:“对不起……”

“机器老化而已,并没有弄坏……”

“那天,是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低垂的脸被毛巾遮去了大半,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我当时只想着,只要你把误会解释开,大家就一定会相信你的,所以我希望你主动去解释,希望能改变大家的看法,让一切回归正轨……但这仅仅是‘我希望’,是我自认为的‘正确’,而不是你。”

发觉她的肩膀有细微的颤抖,他很想却又不知如何安抚。

“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曾因为我的‘自以为是’而遭罪……”她知道,如果可以抛开一部分不必要的自我意识,自己和柳瑛涵的友情也不会受到如过去那般的重创,“我不希望任何人误会你,也不希望你消极回避,但绝不是出于同情!我想帮你,想让那些无知且无益的伤害离你远远的,想让大家都能够看到,你是多棒的人!”

她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就连想要牢牢锁在眼底的泪水,也不争气地竞相掉落:“朋友之间,本就应该互相保护。我真的很想要……像你保护我那样地……去保护你。可我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想法,从而忽略了那样的结果……也许根本不是你想要的。毕竟在这次事件里,真正需要主动做出解释的人,并不是你……”

内在情感不断地发生剧变,靳坤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也因为握拳的动作而愈加明显:太过在意一个人的话,保护对方也会逐渐成为自保的一部分。

与她相识的短暂岁月里,这样的感觉早已深深镌刻于他的心垣。

“不想解释那就不要解释,不愿讨好那就不要讨好,究竟你是怎样的人,不经考证的人根本不配知道。”举目望他,她深吸一口气,诸多酸楚皆化作鼻尖的一丝抽噎,“你希望我‘向前看’,那我就向前看;但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我希望也能看到你,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向前看’,也希望我所看见的,一直都是你最喜欢的那个自己!就算只是朋友,但该管和不该管的我都想管,虽然这样有点贪心……但请你不要推开我,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解决不了就一起面对,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然后一个人逃跑的!”

雨声,雷声,心声,一时间,杂糅莫辨。

“真是……服了你……”

右手轻轻攀上她的脸,他用拇指轻柔拭去她脸颊的泪渍,那注视着她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也一点一点,透出纯净而耀眼的光。

同样,她也温柔回望他,感受到他指尖淡淡的温度,忽然觉得就算是冰雪,经他轻轻一触也该尽数融化了。

然后,不晓得是因脸上轻柔的触感产生了错觉,还是他真的在慢慢靠近,她感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同样的,受到某种不知名却强烈的魔力的吸引,他想要控制住不断向她靠近的自己,可当他发觉她并没有试图回避后,那所谓的“自制力”便也彻底丧失了效用……

被窗外雷雨激烈的合奏不断冲击着鼓膜,距离越发拉近的两人也几乎分辨不出彼此的呼吸……

正当他们试图抛开各自剩余的最后几分理智时,紧随着钥匙转动的声响,一阵急促的惊呼也破门而入:“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

认出那“入侵者”的瞬间,懊恼与窘迫令靳坤的脸更红了:“你怎么又随便进我家!”

“我有敲门,谁让你听不见!”那忽然出现的女生身着E市统一的高中制服,额前留几束松卷的碎发,脑后扎一簇小小的辫子,模样纤秀清新,像是和靳坤很熟的样子。

谈话间,但闻“啵”的一声轻响,伴随忽然在半空炸开的几缕闪着细碎金纸的彩带,一个手持锥形礼花筒的小男孩从门外进来,呆声呆气地哼了句:“Birthdaysurprise——”

“我话还没说完拉什么炮啊,呆瓜!”

“……‘Birthday’?”

训斥完旁边的小男孩,女生冲喃喃自语的曲依不屑地一睨:“怎么,你不知道今天是靳坤的生日吗?”

“房东?”

电吹风的“呼呼”声中,曲依乌黑的长发再度变得柔顺清爽;听说她因为淋雨才去了靳坤家,那忽然闯入的女生竟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拉到自己家——巧的是,那女生的家竟然在四楼,还是靳坤家楼下住户的对门。

“靳坤的爷爷和我爷爷以前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关系好到连买房子都是一个单元的上下楼。因为身体不好,担心靳坤以后没人照顾,靳爷爷住院期间打算把房子和孙子都交给我爸,因为我爸是律师,这方面经验丰富。考虑到两家长辈的关系,我爸接受了委托。后来的手术,靳爷爷没能挺过去……再后来,靳坤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了方便找他,我妈还配了他家的备用钥匙。”发觉曲依的神情既意外又担忧,那女生似乎颇为自豪,“你该不会……连这些也不知道?”

“不,他从没提过……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吗?父母或是亲戚呢?”

“有啊,不过他们住在别的地方。”

“一家人……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尽管能觉察到靳坤家庭状况的复杂,但曲依尚找不到一个具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健在的父母置亲生儿子于不顾的事实。

“我也是偶然听我爸妈说的,他们一家之所以不住在一起,好像是因为靳坤……很讨厌自己的父母。”

“‘很讨厌’?”

“我只知道他父母是一个公司的,而且都是创业成功的典范,但夫妻关系……不太好。他父亲很少露面,他母亲我倒见过几次,不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很严肃,也很有距离感;看上去虽然是女强人,但挺会沟通邻里关系的,过年的时候也会给我们送年货,让我们多照顾靳坤。感觉……也不像是不称职的家长。”

“你好像很了解他啊……”

“那还用说,我跟他可不是那种看见了也能装没看见的‘普通邻居’……”女生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头发,丝毫不掩得意之情,“那个,怎么称呼你?”

“我叫曲依。你……怎么称呼?”

“康婕。”

“刚才一起的小孩是……”

“我弟康俊。”说话时,康婕正往颈间系一条闪闪的细链,“话说你……跟靳坤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我们是一个社团的。”

“……‘朋友’而已!”遭电击般跳转过身,康婕眼中充满不敢置信的惊奇,“什么嘛!我跟他认识都快八年了,他从没主动请我去过他家!”

小时候,记得有一次她去敲他家的门,那家伙居然从门眼儿里冲她倒了一整勺的胡椒粉,呛得她哭着跑回家洗眼睛,因为看不清路,下楼时还栽了个大跟头!

“呃……刚才不是进去了吗?”

“‘他请我进去’和‘我自己进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吗!”气急之下,康婕竟然抓起床头的娃娃揪打起来,“坏蛋!坏蛋!这么多年还是死性不改!我今天可是冒着变成落汤鸡的风险回来给他过生日,居然不给我开门——”

半晌,房间里传出了淡淡的笑声。

“你……为什么笑?”

注意到曲依眼中忽然闪现点点光芒,康婕竟一时怔住。

“没什么,”她轻偏脑袋的瞬间,那垂在胸前的长发也一并发生了细微的变动,“只是觉得……太好了。”

除自己以外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哦,那是……纸鹤?”她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个中等大小的玻璃罐,无数小小的彩色纸鹤几乎把罐子填满了,“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做这个……”

“啊……这个……”不知何故,康婕竟迅速用手中的娃娃将罐子遮住,“我随便做做,没什么好看的!”

见她脸上莫名升起两抹红色,原先充满活力的样子也显得有些忸怩,曲依也怔住了。

是时,一只娇嫩的小手轻轻推开了房门:“姐姐……”

见是弟弟康俊,康婕佯装镇定道:“你来干嘛?”

小男孩扬起肉呼呼的小脸,呆声呆气道:“妈妈让我叫你去吃饭……”

“知道了。”嗅着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康婕扔开娃娃扑向曲依,“幸亏你没吃晚饭,要不是碰上靳坤生日,一般人可吃不到我妈特制的火锅。”

“他……经常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我倒是想。”康婕一翻白眼,“去年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学校吃,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去兼职的日子好像都回来得特别早。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给他庆生……”

“等等,他有做兼职?”

“当然……”大概很享受曲依出乎意料的样子,康婕再度显出全知者般的优越感,“有时他会去附近的超市做商品展销员,就是那种向顾客展示商品使用方法的工作。”

曲依瞠目:“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那种需要滔滔不绝和人交流的工作根本不适合他。但亲自去看过才懂,他只负责演示使用过程,负责讲解的是另一个人。”

“他都展示过……哪些产品?”

“电磁锅、榨汁机之类的,哦,还有微型烤箱!为了配合商品演示,所有食材从头至尾都是他亲手处理哦。”

“……亲手处理!”

“不懂了吧?靳爷爷做团长之前当过部队的炊事员,厨艺好到仅仅通过一份水煮花生,其他人就知道那一天是不是他掌厨。靳坤算是得了他爷爷的真传,不但打得一手好架,还做得一手好菜。”

“你吃过他做的菜?”

“他要是会给除自己以外的人做菜,那才有鬼!”康婕眼中流露出丝丝遗憾,“靳爷爷刚去世那会儿,我妈怕他挨饿,曾上楼去找过他,我也去了;开门一看,不知他怎么弄了两菜一汤,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我妈以为那是外卖,担心口感和营养跟不上,就上去尝了一下,当时他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蒸蛋,说是忘了拿出来;借老妈的光我也尝了一口,当时就觉得真是太好吃了!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居然比我妈做的蒸蛋更滑更香!要知道他那时才初一啊!”

“说得我也想吃了……”

“那你可别想了。”曲依随意一说,康婕也跟着随意一驳,“与其期待他给你做饭,还不如让他请你吃饭来得现实……”

“他请你吃过饭吗?”

“如果胡椒粉也算的话……”

“头发吹干了吗?”眼看两个女孩一路聊着过来,恰从厨房出来的康太太端着一盘切成薄片的鲜肉,对曲依体贴道,“没想到多来一个人,也不晓得菜准备得够不够。”

“阿姨不用担心,我随便吃点就好。”

“好香——”呼吸着小火锅飘出的阵阵香气,康婕一屁股占下靳坤身边唯一的空位,才去招呼曲依,“别客气,随便坐!”

将近下午六点半,随着“窸窣”的一阵钥匙转动声,一个穿黑色西装外套的男人推门而入。

“老爸!”

康婕这么一嚷,小康俊跟着也呆呆唤了声“老爸”。

很快,康先生便注意到了鞋架上多出的两双鞋:“今天有客人么?”

“康叔。”

“靳坤来了。”循着靳坤望见康太太身边的曲依,康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饭局未始,家常当先。

得知曲依念的是中文系,康太太也像是找到了话题的起点:“我读书那会儿,学校好多漂亮姑娘都是中文系的。那时,文学院常举办诗词交流会,为了亲眼瞧瞧传闻中出名的美人都长什么样,我跟几个室友还一起去写过对子呢!”

听母亲回忆往昔,康婕也兴奋起来:“老爸呢!老爸那时有什么趣闻吗!”

虽然很想找出有趣的事例,但康先生最终还是“无功而返”:“那时候学校管得严,也不像你们现在有那么多可供消遣的活动,加上法律系是我们学校的主流科系,课程排得紧,我除了去图书馆,也就参加过几次小型辩论赛。”

“曲依呢,平常都跟室友一起去玩吗?”

尚未将火锅里取出的第一块熟肉送口,曲依便叫康太太问得愣住手:“我……其实是外宿生,因为自愿走读。”

“跟我们康婕一样。她学校有规定,优先为非本市户口或往返路程较远的学生提供住宿,剩下的有房间就安排入住,没有一律走读。要说我们家,其实也符合住宿条件,但我跟她爸还是建议她回住家。你知道,现在孩子大了,隐私意识也得渐渐培养起来,国内的学校,硬件设施普遍还达不到水平,那种七八个人挤一窝的宿舍,独立的生活空间不是拉个帘子不叫人看到就算有的;况且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未必都处得来的,万一处不来,不管哪种孩子都受罪,拌嘴打架都算好的,就怕心里有怨不敢撒,憋成个绿脸乌龟,还得自我催眠吃亏是福。我公公一亲戚的侄子就是这样,三天两头打电话抱怨,宁肯每天搭一小时地铁上学也不愿住校,他爸妈说他吃不得苦,完全不当回事儿,我就想,咱家要有这条件,不能叫姑娘受这委屈……”自顾自扯着家常,康太太也不忘提醒女儿,“你自己注意时间啊,待会儿晚自习别迟到……”

“嘶——”

最先注意到曲依的吸气声,靳坤放下筷子,道:“怎么了?”

“配料……好辣……”

“辣吗?”似乎对靳坤的反应有所不满,康婕夹出两根烫好的青菜,自顾自道,“我怎么不觉得……”

“不能吃辣吗?”见她两腮嫣红,康太太边递上水边轻拍她的背,“家里平时吃习惯了,早知道就多备一个小锅了!”

“没事,不用麻烦……”被康太太这么一下下地轻拍后背,某种说不出的感觉令曲依的心口变得酥麻:印象中,双亲都是很能吃辣的人,母亲陆秀敏对辣食更是钟爱有加。过去,由于曲依不太能吃辣,家里做菜基本上都以清淡为主;实在避不开,她也会硬着头皮吃几口,偶尔误食一两粒辣椒籽,被呛得面红流泪,陆秀敏就会像康太太这样拍抚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地……

“在水里浸一下再吃,比较好……”

长发慵懒地垂在胸前,脸上因辣味刺激生成了自然的红晕——第一次看到她没绑头发的样子,心跳加速的同时,靳坤眼前也莫名浮现出之前家中发生的一幕……

仿佛置身于一片沼泽,除了不断陷入她轻柔呼吸营造的漩涡中,他似乎一点“自救”的办法都没有——那一刻,他竟如此难以克制地,想要吻她。

“好……”

无独有偶,看他浅麦色的脸庞忽然泛出让人心动的红色,她也不自觉地想起了两人呼吸互搏的瞬间——那时,他真的离她好近,近得令她几乎以为,他想要吻她。

可她不敢尝试相信。一如因他而生的所有错误的“直觉”,她知道,那样的认知是不可靠的——毕竟,他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她啊。

“大家一起来,祝寿星公生日快乐——”

努力不去看两人面红出神的模样,康婕举起饮料,高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生日快乐。”康先生微笑举杯。

“我们也来,”说着,康太太也就着康俊的小手道,“祝哥哥生快乐!”

“祝哥哥生日快乐——”紧接着孩子呆声呆气的声音,曲依举起手边的清水,真诚望向对面的男生:“生日快乐。”

雷雨交织的傍晚,小火锅中不断冒出的烟气和康太太零零碎碎的唠叨正一点一点,驱散春夜的湿寒。

缓缓将杯子举起,靳坤环顾众人的视线最终迎上曲依静中带笑的眼:“谢谢。”

雨,也许还要再下一会儿,一觉醒来的明天,也许还将面临许多令人心情糟糕的事——但,那又如何?

无论怎样,冬天,总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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