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瓢泼似的雨水溅到地上。溅湿了他的裤脚和我的鞋，可我们却浑然不觉。
江鹤棣的视线再次落到江老爷子的墓上，盯着黑色石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眼神沉郁而悲痛，“以前我总想，百年之后，我要先死，如果你先死的话，留我一个人独活，我会很痛苦。之前曾经历过你的两次死亡，虽然都是有惊无险，可于我来说，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今天爷爷去世，看到奶奶那么痛苦，我忽然后悔了，百年之后，还是你先死吧，我宁愿承受生命不能之痛，也不忍心看你余生整日饱受思念我的痛苦。”
他一向强势，从来不在我面前露出弱势的一面。
今天却忽然这样说。
看样子再强势再无懈可击的男人，也有弱势的一面。
我听得情动，把头顶上的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搂紧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说：“我们一起死，谁也别独留另外一个人。等我们死了，我们合葬，我才不要和你分开，哪怕死了也不行。”
江鹤棣揉了揉我头顶的发，下巴贴到我的头顶上，说道：“不只死了要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依旧做夫妻。”
我想笑，又想哭，笑着笑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从不是个感性的人，今天却变得如此感性，这些平时听来觉得十分肉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那么自然，饱含深情，一点儿都不觉得矫情。
一定是被他爷爷奶奶独一无二的深情触动了他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
江老爷子不像江家后辈们情感那么复杂，他一辈子只爱江老太一个人。
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连名字都那么登对，江苍梧、乔淑桐。
两人活了近一个世纪，相爱了八十多年。
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我和江鹤棣就没那么幸运了，历经坎坷，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中间甚至一度经过两次死别，一次是我诈死，一次是我飞机失事差点死掉。
以前我总怀疑江鹤棣，是因为麟麟和迎迎才想跟我复婚的，可现在，我对他对我的爱深信不疑了。
我擦掉眼泪看向他，“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我要先折磨折磨你，让你把我所受的苦挨个受一遍，才开始对你好。”
江鹤棣勾唇笑了下，揉了揉我的脸颊，语气宠溺道：“这么记仇？”
“是啊。”
女人都是记仇的，之前他找我求复合，因为担心会把他推远，我都没敢跟他翻旧账，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翻走了。
压在心底的怨气没倾泄出来，导致我对那段过往一直念念不忘，哪怕脑袋受伤失忆，都无法忘掉那种感觉。
江鹤棣笑道：“不用下辈子，这辈子折磨我就好。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打也行骂也行，无论怎样都行，但只有一条，不许离开我。”
这辈子，我哪里舍得折磨他？
爱他都来不及呢。
“好，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雨水越下越大，我和江鹤棣转身，江老爷子的墓地在身后越来越远。
以前对墓地总有种恐惧、悲伤的心理，今天却觉得墓地这种地方也可以有温情。
爱一个人，最深沉的誓言，大抵就是死后与他或她同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