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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托孤(1 / 2)


x 杨琼之前奔波了一夜, 接着又与杨璇玑密谈, 如此日以继夜, 不觉身心疲惫。杨璇玑心思细腻见杨琼略有些精神不济, 便命侍者送他去内堂休息。杨琼从善如流让人服侍着沐浴更衣梳洗之后, 方才卧倒, 便觉腹中疼痛起来。前夜在邺城密道之中相救何晏之和君嘉树时他妄动了内力那隐隐约约的绞痛此刻又卷土重来即使他静心调息, 依然无法压制。紧随而来的还有那种反胃的作呕感一阵强似一阵, 叫他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痛苦何其熟悉杨琼已经隐约有些猜测只是心里仍然不敢承认。此刻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两指, 轻轻搭在自己右手腕的脉搏上试了又试, 依旧是脉滑如珠, 分明是喜脉无疑了。

杨琼呆呆地躺在床上, 只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 一时间心乱如麻。此种时机此种境地若真是身怀有妊实在是叫他措手不及。他用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依旧平坦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多出了一块血肉。念及此处他不免又想到何晏之一霎时悲愤交织痛苦难当不禁绞紧了身下的被褥只觉得浑身难受至极如此辗转反侧半睡半醒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到天色大亮杨琼悠悠醒转却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人正在练剑那人剑锋如电霍然奏响潇洒若风内力绝不亚于自己练了一会儿又开始一边舞剑一边高声吟唱起来杨琼侧耳细听声音分明是叶云舒显然是听到他醒转故意相邀他出去。

杨琼披上外衣缓缓坐起身来不禁哑然失笑。只听叶云舒的歌声高亢悠扬铿锵有力甚为动听所吟乃是唐人李太白的《行路难》: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杨琼推开屋门拊掌笑道:“叶先生清早来访应该不只是中宵庭舞以抒襟怀罢?”他步下阶梯然而每走一步便觉得腹中隐隐抽痛只能不着痕迹地扶住围栏侧身而靠。

叶云舒收了长剑缓步走到杨琼近前:“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来探望又怕扰了殿下清梦叶某便耍个剑消磨时间。”她伸手扶住杨琼微微一笑“户外寒凉殿下的身子不便叶某扶你进屋罢。”

杨琼分明感觉到对方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脉搏不觉神色一凛欲待挣脱却正好对上叶云舒意味深长的眼神叶云舒的态度颇有些暗昧不明杨琼陡然生出些许无所遁形的窘迫来便默然地随着对方进到屋内。室中此刻唯有他们二人杨琼在案前坐定探究地看着叶云舒许久微微沉吟道:“我已决定后日便启程回江南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叶云舒笑道:“我是无妨。在下既然已经允诺殿下自然言出必行绝无中途变卦的道理。”她上前了几步紧盯着杨琼缓缓道“只是殿下如今身怀六甲又有滑胎之相怕是禁不住长途奔波。”

杨琼面色骤变。他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叶云舒定然知道了什么但是此刻被她一语道破亦是羞耻非常。他用力吐纳气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先生莫要妄言。”他心思电转却不能确定叶云舒是否是为了杨璇玑前来试探自己只能紧抿着双唇隐忍不发。

叶云舒依旧笑道:“殿下心里自然明白。只是殿下若是讳疾忌医到时血脉枯竭胎死腹中我亦爱莫能助了。”她看着对方狐疑不定的神色又是一笑“殿下莫非疑心在下是闵柔帝姬的马前卒么?”她哈哈一笑“殿下真是多疑我若是奉命前来又岂会清早便守在殿下门口?昨日在帝姬别院便可以和盘托出了。”

杨琼一动不动地坐着若有所思。一时间斗室之内悄无声响。过了许久杨琼才幽幽道:“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只怕这世上无人会信。”

叶云舒只是淡淡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安期的生母应该就是殿下自己罢?”

杨琼霍然起身逼视着叶云舒:“叶先生从何而知?”他冷笑了一声“倒是我小觑了先生先生以此为要挟莫非另有所图?”

叶云舒仰天一笑复而道:“昨日在帝姬院中殿下口口声声说要与在下合作。既然是精诚合作必然要开诚布公。殿下要我做安期的嫡母总要让我知道他生母现在何处罢?”她负手道“我亦曾立誓此生绝不会向第三人透露安期生母的身份所指为何?当时殿下难道听不出来么?”她上前一步抱腕拱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有相负有如此杯。”说罢拿起案上的一个酒杯掷于地上骨瓷小杯瞬间粉碎。

杨琼漠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微微闭了闭目终于低声道:“不错。安期确实是我出腹之子。”

叶云舒倒也不惊讶只是微微颔首道:“我昨日乍然见到殿下便发现殿下面色晦暗形容枯槁却非因为易容所致。且殿下印堂上隐约可见红痕显然是中了南疆情蛊之症。”

杨琼道:“而先生又如何断定安期是我所出?”他挑眉道“莫非先生方才步步为营亦是在试探我?”

叶云舒轻笑道:“凭我的医术又何须试探?方才在台阶上我趁机探了探殿下的脉象便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医者讲望、闻、问、切其实只需细细观察就可看出殿下是个有身孕的只不过怀相不好再加上分明是刚出了月子不久便又怀上故而气虚体弱胎相不固。殿下又不甚爱惜自己孕期还妄动真气。”她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起来叹息道:“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殿下怎如此不小心?”

杨琼已然面色铁青:“想不到叶先生竟然还是杏林圣手倒叫人刮目相看了。”他嗤笑了一声“先生竟能一眼看出我有孕在身只是任谁会想到天下会有男人生子的怪诞之事?”

“男人生子也并非不可能。”叶云舒顿了顿又道“我的曾祖便是男人所生。况且我家族世代行医何种病症不曾见过?天下疑难杂症终究逃不过五行阴阳之辨。”

叶云舒此言倒是叫杨琼吃了一惊心中不禁啧啧称奇。他这一年来总因为自己以男身怀孕生子为恨心魔难除却不料原来在百余年之前也曾有过这等遭遇的男子心中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同病相怜于是拱手道:“但不知道叶先生家学何处?”

叶云舒微笑道:“我虽然姓叶但是与青州冷月山庄江氏一族乃是同宗。”

杨琼一怔问道:“冷月山庄如今的庄主江寻还有江有余亦是先生的宗亲?”

叶云舒道:“正是。江有情和江有余乃是我的两个堂兄。”她叹息道“自从随恩师到了江南道我也已经有十数年没有回青州故里了。我那两位堂兄虽说是亲兄弟但是性子却截然不同。大堂哥江有情为人古道热肠而我那二堂兄江有余却是个……”她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他素来无情无义也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不提也罢。”

杨琼点了点头:“江有余素来唯利是图助纣为虐确实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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