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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
东京府浅草,正值雨季,街市依然热闹非凡。
下了车,一名身着考究西服、头戴白色礼帽的中年男人撑着伞站在巷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体格高大的侍从。
男人走入巷子深处,远离身后喧嚣的灯红酒绿,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没。只见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小盒内装有几个小型针管,管内装有不明暗红液体。
接着,他在几名从街上随机抓来、此刻被五花大绑的人面前蹲下。
“虽然对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感到有些许抱歉,但为了我的计划,也只好委屈你们了。”白帽男人取出其中一支针管,咧嘴病态一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花高代价才从那个人手中买到的,被选中,是你们的福分才对。”
说完后,被锁链捆住的人们开始挣扎着。
白帽男人眼神一个示意,后方的一个强装侍从上前将前面吓得面无血色的男人给控制住了,接着,白帽男人再将那管针精准无误地注射入对方的脖颈大动脉内。
“唔,唔唔!!!”
由于嘴巴塞了布,那人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做到。
那被注射的男人忽然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似乎断了气,但不出一会,又因为那管液体在体内窜动而导致身体痉挛。如若不是事先用了最为解释的锁链锁住,恐怕这会已经暴走了。
皮肤被灼烂,果/露出了原始的红色,那人的体格也从逐渐变得庞大起来,最后却因为承受不住体内的暴/动而化作了一滩血和肉的烂泥。
“又失败了,又失败了,我还是没能控制好剂量,这种事情果然应该要让医生来做才行。”摇了摇头,白帽男人起身,暗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
思考片刻,瞥了眼角落里惊魂未定的人们,男人背过身去,看着自己的两名侍从,吩咐道,“既然已经都看到了我的脸,那么也绝对不能放他们回去了。”
“把有活力的留下,送到我的府邸,没用的就处理干净一点吧。”
说完,男人把盒子放回了上衣口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巷子,两名健壮的侍从颔首,从上衣内掏出枪来,指向了无辜的人质。
“砰砰砰——”
白帽男人步上自己的座驾,汽车缓缓发动。
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浅草的街区一如既往的繁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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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浅草还是蛮有好感的,刚来我就和这一带的有名建筑合影了,毕竟是难得的好机会,我趁机拍了广濑中佐像以及东京最高建筑凌云阁,还有周边的一些政府机构建筑物、帝国聚餐和三越百货日本桥本店,具有西洋风采的银座实在新鲜。
该吃吃该喝喝的,我也没落下工作,因为是大城市,所以亡者的数量和之前去过的村镇相比不是多几倍那么简单,我也只能把能抓的都抓了,耗费了一整个早上加半个下午,我也就抓了652名。
接下来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听说那边要更繁华一些,亡者的数量估计更多了。
在出发以前,我找了这一带的妖怪帮忙,顺便捞点情报。都说了妖怪不像人类那样勾心斗角,一般来说都很好说话的,我也就用了一碗荞麦面就换来了许多有关这个街区的情报。
比如某个政客表面上看正气凛然实则男女通吃还豢养了不少男宠,最小的也只有5岁,闻者流泪,我记下了名字决定等下地狱了去鬼灯大人参他一本。
我嘬着荞麦面,一边认真地听着天井下*抱怨现在的人把家里弄得太亮,害得他和他的同事们想去屋顶找个阴暗的地方生活都难了,现在也只能抛头露面生活在日光之下。对此我给出的建议去搬去地狱住,或者是趁关灯的时候多现行吓吓人类(?)。
(*天井下:传说中一种生活在屋顶阴暗处、以人生气为食的小妖怪,晚上睡觉或者抬头看屋顶看到黑暗处一闪而过的,就是这种妖怪,不太喜欢直接出现在人的面前)
战后人口膨胀后,现世越来越不适合妖怪居住了,大多都会跑到地狱去定居。
顺带一提,地狱先居民的治安问题不归阎魔殿管,归鸦天狗警察局负责,不过三天两天的经常听说哪里又出问题。
就现有的制度而言,确实存在许多的漏洞,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有鬼灯大人那种手腕的。
临行前富冈塞给我一个钱包,说是没钱吃饭了可以用里头的,因此我很心安理得地点多了十碗,但听说店里有大胃王活动,我就又点了十份炸猪排,现在还没上。
“水绿小姐,锖兔君一个人离开了呢。”香奈惠飞到我身边,担忧道。
想到从把他们放出瓶子后锖兔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我放下筷子想出去,但看着满满的一盒子的面,我犹豫了。
“如果没吃完的话,就要付原价了。”钱应该是够的,但这就是浪费了。
我不喜欢铺张浪费,而且浪费粮食也会下唐悕望处的。
香奈惠叹了口气,只能把自己这几日的观察和顾虑告诉了我。
“锖兔先生不理解水绿小姐的工作……说到底这也怪我,没能在一开始的时候把计划告诉他,现在听说你来到此处并不是为了猎鬼以后他……”
香奈惠叹了口气:“我认为,他之所以会追随你有一部分的原因应该也是想要杀鬼,毕竟能拯救活着的人。”
杀一只鬼,至少几个甚至几十个上百上千个人会得救。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但就算深谙这点我也不能轻易干预生者的世界,这是地狱最忌讳的。
满腔热血的锖兔原以为能重新拿起刀剑,就能够多为活着的人出一份力,殊不知这样的想法是有违此岸彼岸的制约的。
“所以你以为他是去杀鬼了吗?”我吸了口面,淡定问。
香奈惠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又道:“要不然我再去劝劝他吧,相信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一片苦心的。”
“去了也没用的吧,那个人和富冈一样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人,至少我接触到的水呼组都是这样的人……当然,里头不包括我。”
我觉得有点腻,拿起水杯喝了口,淡淡地看着怔忡的她。
“他也死了那么久,不用你我干预,他迟早也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个原本生活过的世界拒绝了,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在死撑罢了。”
“我明白的……”
或许是想到已故的事实,又或许是想到生前的遗憾,总是特别阳光开朗的香奈惠的表情难免也变得有些忧伤。
“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放下杯子,轻轻拍拍香奈惠的脑袋。
“或许大家都觉得活着才好,但死后的世界也未必糟糕,等到工作结束了我带你们去地狱玩一玩,相信你们很快也会放下这里的,也就是换一个地方生活而已,差不了多少的。”
“我们的经历,比起地狱里许多人的的确算不上什么呢,本应该痛恨这个世界的水绿小姐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们又怎么好再坚持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香奈惠忽然笑出声来,而后点着头眯很是灿烂地笑着说道:“水绿小姐说得对,我相信锖兔君很快也会融入那边的世界的。”
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过去,往事的一幕幕仿佛清晰的发生在眼前,即便过了千年,但心里头那股强烈的感情却还在,这么多年我也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本能罢了。
当然,现在有更为强烈的执念束缚着我。
我从怀里拿出鬼灯大人赠予我的怀表,看了下时间,很是严肃地看着香奈惠。
“还有十分钟,还有十碗加大的炸猪排饭没吃完,你等我吃完再跟你说。”
“……”
十分钟后。
吃bai饱piao喝足的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饭店,这大城市的店就是不一样,还会定期搞什么时髦的打折限免活动,我在乡下逛了那么久都没能见到一家能比的。
“水绿小姐现在要去工作了吗?”香奈惠在我身旁飘着,笑着问。
“不,在找到锖兔以前我都不会工作的,毕竟不是很放心他一个乡下孩子来这样充满诱惑的大城市瞎逛,万一经不起诱惑给人拐卖了要找回来很费事。”想起了些事情,我从怀里摸出了之前找鬼灯申请好不容易到手的勾玉。
“这个也得给他送过去才行,虽然说魂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但就这样顶着大太阳还是太危险了。”
本来我只打算把香奈惠留在身边的,但锖兔满怀干劲,下地狱估计也不会安生,不如就带在身边也好多个代理打手,比如打打富冈(?)什么的。
“水绿小姐真的很温柔呢,居然放下一向最看重的工作去找锖兔先生。”香奈惠笑道。
听到这,我停下脚步,忍不住看着她。
“怎么了吗?”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香奈惠,你是天使吧?”看着她,我掩嘴,擦擦并不存在的感动之泪,“你不应该这么早死的,不,你应该出生在天国的。”
香奈惠愣了片刻,而后飘过来搂着我,笑得很是开心。
“要是去了天国的话,可就遇不到水绿小姐了呀,那样我应该会无聊的,我想和你一起旅行,很有趣哦。”
“你放心,之后我肯定会让你在地狱无忧无虑的生活的,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实在不行也能说出鬼灯大人的名号。”
“我要让所有魑魅魍魉知道,你是我罩的。”
“水绿小姐好厉害QUQ”
看着香奈惠的笑容,计划被中断的我一点甚至也不难受,反而——
被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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